苏 齐

被誉为“全中国民主建设楷模”的苏皖边区政府成立于1945年11月，在地理上由江苏省的江北地区、安徽省江北的东部地区和河南省东部的一角所组成，统领着苏中、苏北、淮南、淮北4大解放区，是中国共产党在解放战争初期领导的重要解放区之一。苏皖边区政府成立伊始，就根据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抗战教育的方针、政策，放手发动群众，在不放松武装自卫的条件下，着力对解放区的教育进行了建设和发展，从而使苏皖边区的教育为革命战争和为根据地建设，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一、苏皖边区的教育政策及内容

1945年秋，抗日战争取得最后胜利。中国革命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即由对外的民族革命战争转为对内的争取实现和平、民主、建设的斗争。为了谋求和平，中国共产党主动让出了苏南、皖中、浙东3块地区，将这些地区的新四军撤到苏北、山东境内。同时，将长江以北已连成一片的苏北、苏中、淮北、淮南4个根据地，建立统一领导的解放区，成立中共中央华中分局和苏皖边区政府，以加强对苏皖解放区建设的领导。

当时，苏皖边区的教育正处于中国革命历史大转折的关头，一方面是苏皖解放区的教育在8年抗战中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支持了长期的敌后抗日斗争，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全边区已建立有相当数量的各级各类学校，打下了新民主主义教育的基础，取得了瞩目的成绩；但另一方面又面临着新的情况，即由抗日斗争转为国内和平民主斗争，由分散的抗日根据地转向统一的解放区，由农村走进中小城镇，但却仍然处在国民党统治区的包围中，出现了许多新的问题迫切需要认真解决。

1946年3月18日至4月27日，中共华中分局宣传部、军区政治部、华中党校委员会、边区政府教育厅、华中文化协会筹委会等领导机关联合举行了为期40天的华中宣教大会。边区政府教育厅长刘季平在大会上作了题为《论目前华中解放区教育工作》的报告。中共华中分局宣传部副部长冯定在大会总结报告中就教育工作做了安排。在这次大会上，边区政府教育厅长刘季平根据当时革命斗争的形势、任务和根据地的实际需要，首次提出了苏皖边区的教育方针和教育政策的基本内容。

苏皖边区的教育总方针是“普及新民主主义思想，教导人民识字、明理、翻身、兴家、立业，培养各种干部与专门人才，为建设新民主主义的苏皖边区及新中国，提高人民政治经济文化生活而奋斗”。这个方针与过去提出的培养新公民及各种干部与专门人才的教育方针相比，更能体现出从群众需要出发、为群众服务的教育宗旨，适应广大群众对解放区教育的要求，广大人民明确地认识到解放区的教育和国民党的教育及封建私塾教育有根本区别，办学的积极性得到充分发挥。

为了贯彻边区政府提出的教育方针与要求，坚决反对反共反人民的法西斯主义教育、帝国主义的奴化教育、封建迷信的愚民教育，同时克服过去脱离实际的教条主义的传统作风，《苏皖边区政府教育工作方案草案》制定了边区的6大教育政策。

政策之一，提出了教育界的统一战线。“坚决站在人民的民族立场上，广泛开展文化界的民主统一战线，扶植文化教育团体，奖励私人办学，保障学术研究自由，优待专家学者，改善教师生活，团结一切文化教育工作人员，共同为推行新民主主义文化教育而奋斗”。边区政府爱惜教育人才，除个别罪大恶极者，对旧的文化教育人员及伪化教育人员一律实行宽大政策，以争取挽救为主。

政策之二，根据当时的革命需要，坚持干部教育重于成人教育，成人教育重于儿童教育的方针。苏皖边区的各级各类教育事业，按其不同的培养对象，大致分为4个方面：一是以培养新干部和在职干部为主的干部教育；二是以培养广大工农群众为主的成人教育；三是以培养初、高中程度的青少年为主的中等教育；四是以培养小学程度的少年儿童为主的初等教育。早在抗战时期，中共中央就认识到干部教育的重要性，指出：“在目前条件下，干部教育工作，在全部教育工作中的比重，应该是第一位的。”因此，华中各根据地一直以来重视干部的教育工作，培养了数以万计的干部和各类专业人才，为革命和建设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苏皖边区政府成立后，继续坚持和贯彻了这一教育政策。

政策之三，为适应今后建设新中国之需要，中学以上教育即中等教育向干部学校、职业学校、师范学校发展；小学以上教育即儿童教育向新国民教育发展。但在过渡时期内，允许新的干部教育与旧制中等以上学校、新的国民教育制度与旧制小学同时并存。该项政策充分地体现了边区政府在服务于新民主主义总的目标下，正逐步走向新民主主义正规化教育的道路。

政策之四，改造私塾，使之逐渐成为名实相符的民办初级小学。1946年召开的华中宣教大会，曾专门安排一个私塾组，对私塾的管理和改造工作进行分析和总结。大会总结了苏皖革命根据地在执行对私塾团结改造问题上曾出现的“左”和“右”的两种偏差。“左”的表现如强制封闭，用种种方法予以限制及强令合并；“右”的表现则放任自流，不闻不问，甚至在苏中教育会议提出新学制后，为了抽调大批教师开展群众教育，竟叫十岁以上的小学生转入私塾，或允许大量新办私塾等。大会总结了各地的经验，确定了对不同类型私塾的改造方针：一是对有政治背景，阴谋破坏根据地和平民主生活的私塾，采取坚决取缔的方针；二是对一味为封建社会服务，宣传封建文化的顽固私塾，采取斗争方针，打击其封建落后的一面，使之转变；三是改造那些教育内容有迎合群众需要的教材的私塾，使之逐渐转变为改良私塾。四是对改良私塾采取帮助提高的方针，使之转变为民办小学。

政策之五，发展妇女，提高妇女文化政治水平。

政策之六，扶植出版事业，开办印刷所、书店，大量出版教科书及一般读物。

二、苏皖边区政府的教育发展概况

苏皖边区政府的教育按时间大致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为边区政府成立至1946年6月。这个阶段的特点是：抗战胜利，贫雇农土改翻身，来之不易的和平民主激发起群众办学热潮。

边区政府成立之前，华中党政领导机关已迁往淮阴，成立了中共中央华中分局、华中军区，这样淮阴便成为华中的政治和文化中心。为了加强教育工作的领导，苏皖边区政府在1945年冬和1946年上半年，除已有的苏北工专之外，先后将华中军医学校、华中建设大学选定到淮阴；将盐阜师范迁来，改为苏皖教育学院，到1946年4月并入华中建设大学，改称华大师范学院。又新创办了华中新闻专科学校，华中医务职业学校。《苏皖边区政府教育工作方案草案》颁发后，边区政府集中一批水平较高、较有经验的教育行政干部和教师，编写中小学各科教学大纲和教材，编辑出版了面向中小学的《新教师》和面向解放区青年学生的《生活》杂志。

苏皖边区的各行政区，在抗日战争胜利到解放战争爆发前夕，教育事业飞速地向前发展。苏中的各个分区按照苏中行署1945年8月底公布的《苏中区新收复城镇文化教育事业暂行管理办法》，分别接收和接管新解放城镇的公私立中小学校，并在短期内恢复正常秩序，开学复课。苏皖第一行政区以三联师为基础扩建了专区干校。苏皖第二行政区内的城镇学校也大部恢复，并创办了建设专门学校。1945年冬，苏皖边区的冬学运动盛况空前。高邮、宝应等县先后创办了民众教育馆和工人夜校；江都县在樊川镇新办了江都中学。苏皖第二行政区举行了分区学生代表大会，《人民报》专门为此发表了《竖起学生界的旗帜》的社论，进行祝贺。苏皖第五行政区在冬学运动中规定，在党委领导下，由党政军民学合力进行，冬学教师以党政干部为主，文教系统干部为辅，把冬学办成既是群众学文化的场所，又是宣传和贯彻党的方针、进行时事政策教育、部署完成各项任务的阵地。该区还把盐阜一联中改为苏北工业专门学校，二联中改为盐垦专门学校。边区政府教育厅长刘季平曾给二联中写信，肯定该校“以生产养学校，以劳力换智力，培养学生成为革命者、劳动者、科学研究者”的培养方针。泗宿县朱湖区在冬学中还第一次办了工人班和盲人班，结业时进行考试，成绩良好。1946年1月政协通过了《和平建国纲领草案》，该草案第九项“普及城乡小学教育，扶助民办学校，推广社会教育，有计划地消灭文盲，提倡卫生，改造中学教育，加强职业训练，扩充师范教育，并根据民主与科学精神，改革各级教学内容”，对根据地的教育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应该说，在这段时间内，苏皖解放区的教育事业在争取和平民主、反对国民党顽固派蓄意发动内战的形势下，得到了较好的发展。

第二阶段自1946年7月至1947年1月边区政府北移山东。该阶段的特点是面对国民党军队的进攻，苏皖边区的教育在配合自卫反击中坚持游击教学。

1946年7月16日，国民党军队在东起苏皖一分区的南通、西至苏皖三分区的来安长达800里的战线上，大举对苏皖边区沿长江的南线进攻。接着，向边区北部沿津浦路的东段和南段进攻，稍后，又对边区的腹心地区盐阜和淮海进攻。华中野战军在粟裕、谭震林等领导的指挥下，奋起自卫反击，接连取得了苏中七战七捷。

没有自卫战争的胜利，就没有人民的一切，也就没有人民的教育。还在解放战争爆发前夕，边区政府就对教育战线的广大教师和学生进行了深入的备战教育。当我军主力部队向山东进行战略转移，苏皖地区有些城镇暂时被蒋军占领时，边区政府及时指出：我军的战略方针是“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并充分讲明我军必胜的道理，号召边区人民坚持斗争，直至最后胜利。在战争形势下，苏皖一分区作出《关于学校教育坚持斗争的决定》，号召教师“坚持民主立场，坚持人民气节，坚持新民主主义教育内容，坚持教学。”      

苏皖二分区号召教育工作者坚持游击教学，并将江都、兴化、宝应、高邮等县中学和界首乡师等校合并为二联中，转移后坚持办学。当国民党军队即将占领宝应县城时，县政府决定，欢迎教师随军撤出，对未撤出的教师发3个月薪给，由教师自己暂时设法隐蔽。五专署发出紧急通知指出：新型的教育不仅仅在教室里，在书本上，在目前战争条件下，尤应在前线士兵里，在运输队里，在担架队里，在伤病员里，在各种后勤工作里。于是各县有很多中小学教师和中学生，纷纷组织战地服务团或战地文工团，奔赴前线，直接为战争服务。从1946年7月至1947年上半年近一年的时间里，苏皖解放区的教师和学生在战火纷飞、极端艰苦的残酷斗争中，坚持分散、流动和游击教学。

三、苏皖边区政府的教育经验

苏皖边区政府的教育，在战争年代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在边区教育的实践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同时经过长期的摸索、试验和总结、积累，也创造了一些适合国情的教育经验。虽然战争年代的教育与和平时期的教育，历史条件不同，但在基本原则上还是基本一致的，也是值得我们今天继续借鉴和继承的。

1．党的领导，是搞好教育工作的重要保证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中国共产党历来就有重视和关心教育工作的优良传统。早在1938年抗战初期，新四军挺进苏南敌后，即一面开展游击战争，一面举办训练班，培训抗日军政干部，陈毅亲自讲课。新四军重建后，在刘少奇、陈毅领导下，先后创办了抗大五分校，鲁艺华中分院和华中党校，他们亲自兼任校长或院长，并常到学校作形势任务和重要政策等报告，加强了党对教育工作的领导。当时新创办的完全中学或高中，一般均由行政区的专员兼校长，县一级的中学由县长兼校长。也有的中学由教育界声望高的学者、名流担任。这种领导兼职的做法，既表明领导高度重视教育工作，更重要的是能使教育方针、政策，得到直接的贯彻执行，学校遇到困难也能较快得到解决。苏皖边区的党政军领导干部也十分重视教育工作在建设边区中的重要作用。边区政府成立后，专门成立了负责边区教育工作的教育厅，由刘季平出任厅长，白桃任副厅长，并很快召开了为期40天的华中宣教大会，对全区的教育工作做出了总结和具体的指导。

2．扎根群众，走群众路线办教育

走群众路线，动员和依靠广大群众，共同办好教育，是边区政府大规模发展教育事业，特别是普及国民教育的重要途径。

总结边区政府教育工作实践，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开展文化教育工作中最大的力量，并不是政府和教师，而是广大群众。苏皖边区政府教育厅长刘季平曾说过：“在解放区凡是能够把群众积极性真正发动起来，放手动员群众办学的地方，都有了很大的发展，六、七分区的文化物质基础比一、二分区都差，但发展的速度却超过了一、二分区。什么原因呢？就是他们比较更注意走群众路线的缘故”。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边区进行土改，群众在政治、经济上翻身后，迫切渴望在文化上翻身，于是热情很高地积极办学，纷纷送子女上学，边区掀起了一轮办学高潮。1947年进行土改复查后，根据地再一次掀起群众办学高潮，都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走群众路线办教育，并不是政府不负责任，把办教育的担子全推给群众，相反，正因为政府要负起办教育的重任，才必须走群众路线。而且人民的教育是离不开群众的支持和帮助的。在残酷、艰苦的对敌斗争中，如果教育不是深深地扎根于群众之中，没有广大群众冒着极大风险掩护和支持教师的工作，坚持敌后办学、搞游击分散教学都将是一句空话。

3.尊重人才，正确贯彻执行知识分子政策

卓有成效地执行知识分子政策，是使苏皖边区的教师队伍形成向心力和凝聚力的重要条件。边区政府意识到，边区比过去更需要知识分子，必须团结一切赞成民主的新老知识分子，并从理论和实践上具体执行中国共产党对知识分子的团结、教育和改造。在政治上，边区政府帮助教师提高思想政治觉悟，并在教师中培养先进分子，发展党的组织。在边区各行政区召开的有关中小学教育工作会议上，区负责人多次指出要提高教师政治地位，树立对教师的正确看法。在生活上，边区政府对教师的生活体贴关怀，切实加以保障。如果条件许可，还及时予以改善和提高。在贯彻知识分子政策中，泰兴中学校长张人俊是个很好的例子。张人俊曾因对动荡的时局认识不足离开了解放区，跑到苏南的国民党统治区。但他看到国民党的昏庸后又后悔不迭。这时边区政府不计前嫌，请熟悉他的人专程去动员他回来，并请他参加了华中宣教大会。在泰兴中学的欢迎会上，张人俊表示了坚持民主立场、革命到底的决心。他的曲折经历对广大教育工作者，起到了很好的教育作用。

在边区政府的关心和指导下，教师队伍从精神面貌、业务素质到工作作风都发生了深刻变化，他们已不再是旧教育制度下的只讲书本知识、脱离实际的教书先生，而是深入实际，了解社会，既教书又育人的新型教师。

4.结合实际，开展学校生产运动

开展学校生产运动，把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既是改造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需要，也是自力更生发展根据地教育事业的需要。1946年7月，苏皖边区政府发出《为开展生产运动给各专署、各县政府、各中学的指示信》，推动各地学校进一步开展生产运动。指示信中指出，开展学校的各种生产运动，半工半读是解决贫困学生求学经费问题最好的办法。这种勤工俭学的办法不但可以培养青年学生的劳动观念和生产技能，而且可以使他们在思想上更能接近群众，加强为工农服务的观点。

5.改革教育，实行新型正规化

教育改革，始终贯穿于边区教育的实践中。过去的教育制度，处处以外国为模式，以“升学”为唯一目标，小学为中学准备，中学为大学准备，留学成为灵魂，这种旧教育必须进行改革。根据苏皖边区当时的形势、任务和实际需要，苏皖边区政府明确提出教育的目标是：“学生在任何一级学校毕业后，都可以学会一定的实用技能，直接就业。同时又都具备一定的基础知识。以便在实际工作中或进入高一级学校深造。”在教育类型中，边区既有干部教育、群众教育，又有中、小学教育；而干部教育又包括高等教育和各种专业和职业性质的学校。如师范、卫生、财经、邮政、化工、纺织等等。在学习内容上，注重思想政治的教育，帮助学生树立革命的人生观，培养学生的共产主义道德情操。在学习文化科学基础知识时，重视学以致用，教学合一。特别要指出的是，苏皖边区政府看到了战争胜利后的形势需要，着手部署教育工作向新型正规化方向发展。根据边区政府的要求，边区办学要有一定的要求、计划和制度，要克服分散游击习气，建立新的教学秩序，以保证提高教学质量。这就是新民主主义教育的正规化。

综上所述，苏皖边区的教育是与战争紧密结合，同解放区的开辟、发展和建设密不可分的。苏皖边区培育和造就的大批德才兼备的干部和专业人才，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部队和根据地、解放区建设的各个岗位，为革命和建设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与此同时，苏皖边区的教育实践不仅取得了成就，还留下了优良的传统和宝贵的经验，直至今日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值得后人汲取和发扬。